CN
EN

我们不缺少好诗,但缺乏能读懂好诗的人

发布时间:2018-04-21来源:琥珀作者:



4月21日,古文字学者、历史小说家史杰鹏《悠悠我心——梁惠王古诗词二十讲》新书首发仪式在单向空间•爱琴海书店举行。活动上,史杰鹏与著名自媒体人六神磊磊、央视中国诗词大会点评嘉宾蒙曼谈起“那些让我们怦然心动的古诗词”:既有抒发深情厚谊的爱情诗和送别诗,也有揭露残酷现实的战争诗和讽喻诗。三位嘉宾同为古诗词爱好者和推广者,从《诗经》《楚辞》到南宋词人,话题涉及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诗人和流传最广的诗篇,时间跨度长达两千多年。

谈到《悠悠我心——梁惠王古诗词二十讲》的创作缘起,史杰鹏表示:“我热爱古典诗词,从高中时候开始,我就把我能找到的每一首诗词背下来,刻进了我的大脑硬盘。大约怎么也得有千首以上吧。在后来的二十年中,我不断地对之消化反刍。”

史杰鹏硕士毕业于北京大学古典文献学专业,博士毕业于北京师范大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专业,主要研究方向为古文字学、训诂学以及先秦两汉文献学,曾任教于北京师范大学。


爱情诗:情欲勃发是件好事

《诗经》中有许多描写爱情的诗歌,朴素直白,表现了先民对美好人生的渴慕与向往。然而,儒家解诗,却往往将其说成是对帝王后妃之德的颂扬,或者斥责其为“淫奔之诗”。对于前人的此类评价,史杰鹏一笑置之:“古代的腐儒,真的让人好笑。但古代人普遍迂腐,可以原谅。”

《悠悠我心——梁惠王古诗词二十讲》所选诗歌中,爱情诗占了很大比例。《诗经》中的《汉广》《蒹葭》表达了所爱之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惆怅,《山有扶苏》则表现了爱情的微妙与趣味,《野有死麕》更是直接写出了情人幽会的香艳场景。史杰鹏评价道:“情欲勃发,这是好的东西,是生命力的一种体现。如果世界没有这种对爱情的想慕,人生该是多么单调,又是多么困苦啊!”

《牡丹亭》中有“情不知其所起,一往而深”之句;孔子讲《诗》,也曾评价:“一言以蔽之,曰:‘思无邪’。”史杰鹏将其总结为“情之起,思无邪”。谈到词人柳永,史杰鹏则表示,虽然他常被人诟病为“俚俗”“淫秽”,但即使是批评者也无法漠视柳永的影响,“凡有井水饮处,即能歌柳词”。爱情是文学亘古不变的主题之一,它令人着迷,比政治诗、讽喻诗等主题更容易流传、更为读者所喜爱。对爱情真实而自然的描写不应背上负面的评价。


“穿越”一点也不浪漫

近年来,以“穿越”为主题的小说、影视剧大热,人们幻想回到古代,体验一段与众不同的浪漫人生。然而,史杰鹏表示古人的生活不值得羡慕,如果穿越回古代,极有可能碰上战乱、徭役、饥荒……

他谈到,虽然文学史中多有对风花雪月、帝王将相的描写,令人神往,但实际上古人的生活是很苦的。从屈原所写《橘颂》可知,在《楚辞》时代,人们能吃到的水果种类极为有限,中国本土出产的水果只有梅子、桃子、李子、柚子、杏子、桑葚,虽然有橘子,但味道不好,其他的水果则要过很多年才会从国外传入。古代交通工具匮乏,出行、通讯的艰难程度超出今人想象。一旦分别,想要再见便极为困难。正因如此,古人写飞鸿,写鲤鱼,写东风和潮水,表达了对一切能够自在远行和随季节往返之物的羡慕,寄托了他们的离愁别恨和相思之情。而对古人来说,最残酷的还是苛政、战乱、饥荒和贫穷。《十五从军征》道出了汉朝末年繁重兵役给普通百姓带来的痛苦,白居易的《轻肥》则写出了天下大旱、人类相食的惨剧。除此之外,官本位文化限制了古代文人实现自身价值的手段,诗人有才华却难以发挥,更难以以此为生;女性地位卑微,深受礼教束缚而被迫成为了“沉默的大多数”。

总之,古代人的生活并不如现代人想象中浪漫。史杰鹏说:“现代人读古诗,除了亘古不变的人性,其他的情感都要打九折。”这是因为古人的生活环境与生命体验与现代人有很大差异,如果以现代人的标准去审视古诗词,很多时候会无法理解其中描写的内容。这也是今天读者容易走入的误区之一。


被忽视的平民视角

历史记录伟人的功绩,却鲜少提及普通人的生活。这种缺憾,往往只能通过文学作品来弥补。  

史杰鹏说:“我读古代那些普通人记载在竹简上的事迹,也会为之遐想。只要历史的积淀足够,时光的陈旧足够,他们也一样能让我们后人为之感叹。我非常喜欢看那种记载了死者生平轶事的墓志,从中能看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。……我小时走在郊外,看见野草中一个个恐怖的坟墓,想象坟墓中的骨头也曾在世上生活过几十个春秋,如果他们能够写作,每个人都是一部文学史。”

杜甫写《春宿左省》,其中有诗句“明朝有封事,数问夜如何”,描写了在唐朝宫中值班的小公务员的生活。史杰鹏评价说,这样的句子,比同一首诗中的名句“星临万户动,月傍九霄多”更有价值,因为它写出了古人生活中的琐事,拉近了古人与今人的距离。可惜诗人往往不屑于花费笔墨在琐事上,而更愿意写一些能够流芳百世的优美句子。

在对诗题的选择上,史杰鹏也表现出其平民倾向。《悠悠我心——梁惠王古诗词二十讲》中收录了《妇病行》《十五从军征》《饮马长城窟行》《宿紫阁山北村》等作品,无一例外描写了普通百姓的生活,从中,我们能看出他们面对严酷生活时的无可奈何,其悲惨遭遇令人心碎。

史杰鹏成长于江西农村,读古诗词往往勾起他的童年回忆。《楚辞•东皇太一》中描写了祭祀鬼神的盛大场面,他将其热闹比作乡亲看露天电影:“我小时候在乡下,吃过饭黑灯瞎火,就要上床睡觉。但如果碰到放露天电影,简直奔走相告。”谈到《古诗十九首•青青陵上柏》,有感于其中名句“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”,则说:“我小时候过年去外公外婆家做客,吃了点好吃的,总舍不得回家。妈妈就会说:‘一餐只管得一餐。’我则希望这个‘客’永远做下去,人类对于世间的愿望也是如此。”

在古代,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往往家境不错,许多诗人、词人出自名门世家。诗中描写的内容,许多体现了贵族、文人、士大夫的趣味和观点。《诗经》、汉乐府中则保留了较多民歌,体现了平民视角,不容忽视。


好诗出自赤子之心

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。”史杰鹏认为:“最上乘的语言,总是写起来带三分随便的。”大诗人李白、杜甫都是如此,“不刻意为奇,却能横生波澜,意蕴浓厚”。白居易、柳永等人的诗词也因为通俗直白,流传极广,“老头老太都能看懂”。

谈到自己最喜欢的古典诗词,史杰鹏表示:“《古诗十九首》这样的诗,好像美酒,越读越醇,百读不厌。但奇怪的是,在它里面,找不到任何艰难的词汇,全是大白话。要知道,近两千年前的诗,现在人读来毫不困难,这是非常不容易的。它比很多唐诗,很多宋词,很多元曲都好懂,仿佛天籁,不假雕饰。”

这是史杰鹏对作品的评价。而对作者,史杰鹏则认为,“大诗人必然善良”“真正善良的人,他的诗歌艺术性也不会差”。在谈到唐五代诗人、词人温庭筠时,他表示:“大诗人都是赤子之心,想到什么说什么,……这种人,如果说了别人些不好听的话,大多是有口无心,没有目的,和小人的构陷罗织完全是两回事。他们心灵纯净,像秋水粼粼,清澈见底。”

古代的大诗人、词人,往往生前放浪形骸,死后流芳百世。谢灵运喜欢喝酒,喝醉了就在园子里赤身露体、大呼小叫;陶渊明也喜欢喝酒,酒醉时曾摘下“上级领导”的乌纱帽用作滤网;温庭筠口无遮拦,公然嘲讽当朝宰相不会写诗,甚至对皇帝出言不逊。这些诗人、词人的“惊世骇俗”之举,常被时人目为怪奇,在后人眼中却是十足的“名士做派”。史杰鹏认为,他们的所谓“丑行”,其实是不同于流俗的个性。所以,对待有才华而个性古怪的人,“应该宽容一些。因为要知道,他们在为我们提供美好的精神食粮,在不断提升整个民族文化的品格,要容忍他们、珍惜他们、爱护他们。”

文章推荐

康夫、刘毛宁、靳锦 | 漫谈城市文明中消失的精怪
8月19日,作家康夫携新作《朝阳南路精怪故事集》来到北京中信书店,与刘毛宁、靳锦展开对谈。三位嘉宾与读者一起

“耳朵的需求一直都在” 有声书的前世今生
近两年,随着越来越多出版机构进入有声书市场,《活着》《围城》《百年孤独》等文学经典也陆续有声化。喜马拉雅报告

Children’s Books in China 2020: Thinkingdom Children’s Books
At Thinkingdom Children’s Books, publishing a title—be